清风舞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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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白色强人】on call 48小时(35)桂子弥香

三十五、桂子弥香

日子在曲折反复中前进,没有人注意到,桂子甜香通过玻璃门缝钻进大厅。它们不可或见,但装点了一季,弥久愈浓。

孤独就是,周围喧嚣一片,而你独自一人。等待检测结果的时刻里,人群来往的急诊室,仿佛孤独得只剩下两位姑娘。

苏怡担心李梦妤久站不适,邀她到候诊椅上坐下。她靠着椅背,语速缓慢:“苏医生,你知道吗,我们……我和其他接受心理治疗的病友,常常会分享一些故事和心情。今天有个病友说了一个他听来的故事,我觉得很有意思。一对姐妹,妹妹在爸爸的葬礼上对一个前来奔丧的男仔一见钟情,没过多久,她就把姐姐杀了,你知道点解吗?”

苏怡凭着直觉猜测:“难道……姐姐是杀死爸爸的凶手?”

唔。她摇了摇头。

“因为姐姐也爱上了同一个男人?”

唔唔。她几乎把头摇成拨浪鼓,停下后带着神秘莫测的语气说:“告诉你吧,是因为,杀了姐姐,就可以又办一次葬礼,妹妹就可以再见到那个男仔了。”

苏怡轻微地瞪大眼睛,仿佛在问:你怎么会对这样离奇的故事感兴趣?

李梦妤突然笑了,口吻有些局促:“苏医生,你不要误会。你是不是想,我在意这个故事,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心思。咳,如果我有姐姐,爱护她还来不及,怎么会伤害她呢?”

苏怡明白她的意思:“你没有兄弟姐妹吗?”

她轻垂下目光,挤出一个苍白的、似笑非笑的神情:“我的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。”

“她一定很疼惜你。”苏怡漾出温婉大气的笑容。

李梦妤咬了咬下唇,回应道:“她几个月前已经过世了。”

苏怡在心底默默地一叹。许多人都在红尘中苦苦挣扎,许多病症的背后,都有一个可惋可叹的故事。医者不是上苍,没有覆雨翻云的手,不能把患者的阴霾立即转为明媚的晴天;他们无法承诺生死,只能用心每分每秒。

不愿陷入深沉的境地,她词句淡然:“她在另一边看着你,一样这么爱你。”

李梦妤嘴唇翕张,欲言又止。苏怡再次启唇,试图把话题从泥沼中拉出:“我也是妈妈唯一的女儿,现在她也不在我身边。”

李梦妤抬起下颌,直视她的眸子:“但是你有吕医生啊, 你们两个情同姐妹。”

提及Yan,苏怡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踩着高跟鞋、跃跃欲飞的自来熟大女孩。“她的确是一个很可爱的人。”那位总是穿短裙、爱美爱到极致丫头,外表一点也不像一位医者,却努力在专业的道路上踏破荆棘,是她和Kennis精疲力竭、心力交瘁时分动人的活性剂。

凭着脑海中的画面,她的笑容持续蔓延:“你也有龙夫人啊,我看你们相处的很好,就像一对忘年交。”

“她昨天已经出院了。”李梦妤停顿了短暂的片刻,忽而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低落,酝出眼眸里的光芒:“苏医生,提拉米苏……好味吗?”

苏怡记得,龙夫人曾许诺,带这位姑娘去大屿山一品人间美味。她于是点点头:“好味。乖乖接受治疗,等你身体好一点,可能就有食欲了。”

李梦妤的神色陷入黯淡:“好难……”

“为什么呢?”她好奇地反问,“为什么,不想吃东西?”

“就是……突然……”李梦妤皱起鼻头,目色又失去了聚焦,“苏医生,你能明白吗,就是有一天,突然尝不到味道了,吃什么都像在嚼塑料一样,根本咽不下去。”

她移开目光,一言难尽的表情在脸上稍纵即逝。这种缺氧的情绪蔓延开,似乎难以收口。

在这个窒息的瞬间,苏怡听见她开口,用一种异常轻微的响度:“为什么,我吃不下东西的时候,大家都希望我饿得想要吃点什么……等到我想尝味道的时候,又不被允许?”

苏怡突然觉得,被急诊病患塞满的时间其实并不坏,起码在那样一个手脚匆忙、马不停蹄的环境下,并没有任何一个额外的个体,有机会向她提出十万个为什么。

记忆回到中秋那晚,龙夫人邀李梦妤去大屿山拜会提拉米苏,笑称哪怕不能吃,闻闻也好。思绪飘远,翻回许久前的某一天,儿科急性酮症酸中毒的小莎莎,床头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果,小病友馈赠她时也说,不能吃看看也好。

命途充满了冷酷无情,而人生却总有温情。无论它们来得激烈或含蓄,都无法阻止靠近的心灵,相互慰藉于冰冷的世间。

顿时,苏怡全身的血液冲向脑颅,有种冲动,立即开车过海去大屿山,买一个现烤的提拉米苏回来。

可惜她不能。唐明正在楼上,为一位恶疾缠身的病人损伤无数脑细胞,她如何能抛下他,独自驾走他的爱车离去?

于是现在,一位毫无杀伤力的病患隐晦地向她求一个蛋糕,她竟无法满足她的要求。

李梦妤右手食指尖划过麻质裙装表面,好似突然忘记了刚才的话语,扬起脸庞说:“苏医生,你别为难,我尝不到味道的。我只是在想,龙夫人痊愈了,是不是就能经常吃到她最中意的美味了。”

苏怡长久地呼出一口气,抽紧的小心脏神经突然都放松:“嗯,她可以过她中意的生活,你也一样。”

中意的生活么?少女轻微垂了下颌。外人眼里荒唐的疾病,或许正是她身体的一次放纵,来消减伶仃孑行的痛苦。自从母亲过世,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。

恍惚的片刻,她发现手背苏怡拉起。这位大气飒然的医者,和蔼可亲地问她:“我要去看刚才那个病人,有些事细节可能需要同他的主治医生讨论。你要不要一起?”

她好奇地问:“主治医生,是神经外科吗?”

苏怡温缓地应答:“不,是CTS的唐明医生。”

“噢。”她接收到信息,婉言谢绝,“我该回病房了,等阵姑娘姐姐巡房我不在,会找我的。”

苏怡到达CTS病房时,唐明正在派发抗生素。床尾凳子上的波波局促地起身,接过药物时焦急地问:“Doctor,我老公的检查是不是有结果了?”

“还在check,有结果会通知你们的。”

床前摆着一摊已经凉掉的食物。晚餐很丰富,但毕家成似乎一口未沾。

他躺在素白的病床上,一声不吭,颓废的模样显得礼貌全无。苏怡并不介意,与唐明点头招呼过,便轻声走到他的床前,躬下身子:“饭要吃,不然只能插胃管,每天灌营养液。”

毕家成仍旧无言,波波有些歉意地道:“Doctor,他不是故意的,他吃不下。”

苏怡点点头,不再多语。如果不看检测报告,这位青年男子的所有症状与厌食症无异。谁能想到,他的躯体下,住着一套千疮百孔的器官?

走出病房,两人并肩行于长廊。路过三间屋子,唐明低声叹息:“情况不容乐观。”

苏怡深知任何安慰于此时皆无用,默默地伸出手,牵住他的大掌。

手心与手背的温度奇妙地贴合在一起,在两个机体之间流转回环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有些意外,他抬起眼睑,转眸看她。她约微仰头,目光直视,神色里的缱绻全都融进他的瞳子里。

“你怕你的科研经费用不出去吗?”

“我怕不够用。”

“5000几蚊一个样本啧,不够我帮你出一半。”

“那是当然,我的钱还不是你的钱。”

窗外的金桂悄无声息地偷听着两人的话语,兀自不言。善良的付出无人知晓,然而总有一个角落,有生物将它们刻入肌肤,存于心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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