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风舞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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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隐形战队】同达彼岸(五)

(五)尘埃落定


乔宝宝匆匆到达,与简曜洋抱着玻璃容器末路狂奔的身影擦肩而过。


她不知周围有没有恐怖分子,背过身去对着话筒嘱咐:“Ocean,就地放下,马上跑开,不用到广场中心,阿cool和wind正赶来!”


简曜洋迟疑了两秒,避开广场上的金紫荆雕塑,将玻璃容器放到树阵附近。


惊魂动魄时刻,内场也传来了消息:“Madam Fong,有发现,四川赛区的一个化学试验器皿,气囊里可能被装了沙林毒气。另外广西有一组物理类的作品,1.5V的干电池被换成了220V的超级蓄电池,改装成了带平衡装置的炸弹,分了几个地点摆放,我们暂时没办法移动。”


乔宝宝本想关心简曜洋的伤势,然而POTT的职责阻止了她,只得生生截断向前的步子,转身向会场跑去。


有些事,远比关心未婚夫的安危重要得多。比如,保护无辜的市民,护航大赛顺利进行。


身后,顾家强与邢风、登神等人携干冰机而至,赶上了爆破尾声。液氮比预计的时间更早突破玻璃限制、炸开烟花,无数碎片冲向四周,大理石铺装地面一片狼藉。简曜洋没来得及逃离至安全范围外,碎渣刺入体内。他呻吟一声,却无暇自顾,只是在倒地后立即起身,寻思怎样平息即将到来的人群嘈杂。


他的担忧并没有发生。穿着便装的Cool和邢风接连开启了几筒彩带,掩盖住部分爆破响动。当组委会人员和会场内的人们闻声前往广场围观时,他们又用干冰机雾气隐没了爆炸现场。


“喂,你们在干什么?”工作人员微微发怒,提高声音质问。


“待会儿广场有露天表演,我们提前试试干冰机和彩带筒的效果。”邢风如是回答。


工作人员将信将疑,怒意依旧难平:“表演?为什么没有提前跟我们沟通?”


顾家强一脸无辜:“我们只是临时工,负责清场和试器材,别的事不知道。要不,你去问问主办方?”


“我们会去问,你们不要搞事。”


几位CTRU队员点头哈腰,行礼致歉:“我们会注意的。”


事实证明,遇到突发事件,警员们个个化身影帝,演技并不比某些艺人差。


简曜洋在厚重的二氧化碳烟雾掩护下退到角落,被送上了担架车。


展厅之中,炸弹交给了其余同僚,乔宝宝选择解决毒气。


幸而,小发明家制作的气囊,只需锁好出气口便能阻止气体外泄。乔宝宝在会场内随意翻了一双手套戴上,靠近化学仪器,紧紧捏住出气口、解下气囊,快速奔向场外,出了会展中心大楼,沿着会场路向人烟稀少的开阔地段疾跑而去。


今日,又是检验体能的一天。


刚从大道转入小巷,Shadow驾铁马停在她的眼前。“跟我走。”


她干脆地点头,随她驶向最近的开阔地带,将沙林放入洗洁精溶液中。而后,她跑得远了些,脱掉外套,确定毒气没有四处逃窜,这才处理了衣物。


回到铁马旁,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,换上Shadow带来的备用衣衫,回到会展中心。


临时安排的表演把大多数人群聚集到了金紫荆广场,会展中心里遗留的少数人也被以各种理由引开。拆弹专家化作快递人员或游客入场,炸弹危机在争分夺秒中解除。


乔宝宝下车落地,被告知G4的手足正在暗中大范围排查潜在罪犯,简曜洋的烫伤只有两处较大伤口,其余肌肤水肿,属于轻伤二级,不算太严重;碎片扎伤更是小菜一碟,包扎后打破伤风针,休养几天即可。


送走师生,清理完现场,她终于有闲暇去医院探病。进入病房的一刻,见得简曜洋胸前涂满了药膏、缠了几圈纱布,她迟来的眼泪终于盈眶,又被她悉数眨落腹内,飞扑到他身前,眉目皱缩、目色凝重,却不敢直接碰触他的肌肤。


她全身微微颤抖,却极力克制。他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惊怕,伸出手小心翼翼拍着她的后背:“我没事,别担心。”


她只顾拼命摇头,如鲠在喉,所有关切的、抱怨的、责备的语句,通通说不出口。


所谓心有余悸,非亲身经历,不能感受。


这一日,收工收得并不圆满。即便车轮教成员陆续落网,然其中有大半眸泛红光,实属反常。


将他们送进拘留所时,方国希特地嘱咐狱警们小心为妙。转过头,阿辛凝重的目光映入眼帘。


“Madam Fong,蓝冰的case先前已经pass给重案了。这个case需不需要知会他们,联合处理?”


“OK,我会告知他们的。今天大家都累了,解散去医院探望Ocean吧。”


“Yes,sir!”


兄弟姐妹,齐齐整整进入医院,酿出一道震撼的景观。不愧为纪律部队,踏过门厅时步履轻飞,争先恐后拾级而上的情形,难免让人来人往多望两眼。


楼上外科病房,乔宝宝倚在床边,肩头仍旧微微抖动。简曜洋坐起身,大手覆住她的小手:“阿宝,都过去了,以前又不是没试过。”


她依旧低眉垂首,沉默不语。亲眼所见恋人在眼皮下承受爆炸冲击、危及生命,与在监控室内看着同僚行动中偶出意外,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。


也罢,上次她受伤,他也沉浸在低落情绪中久久不能自拔。最亲最近之人遭遇劫难,如何能平静?


他不知如何安慰,试着问:“你是不是生气了?”


她眼中的雾色散开,抬眸相望,撞进一片温和的瞳子里。


抿了抿唇,她终于启齿:“我们的职责就是消除罪行,保护市民的安全,你只是尽忠职守,我怎么会生气?无论在CTRU还是POTT,你和我早就做好牺牲的准备了,每年都写定信,提早把遗言存在信封里了不是吗?”


他静静聆听,没有插嘴。


“不过,我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打开信封的一天。就算注定要有伤害,也要选择伤害最低的方式。”她的嗓音异常低迷,带着一点点哽咽,不浓,更多的是嵌入骨髓的硬朗,直夭中他的心扉。


POTT或者CTRU,真正碰上案件的频率,比起其他军装部门可谓太仓稊米。只是,多数行动生死攸关,暗礁险滩逐个击破,大伤小患在所难免。挥洒血汗这个词,本是夸张的形容,而他们实践的则是本义。


医院成了队友们第二个公务场所,如果团组可以算作一个整体,POTT和CTRU大概早已是VIP客户。


烫伤不会致命,况而今日简曜洋的行动,有惊无险、只到轻伤级别。乔宝宝的反应,倒让他有些惊讶。


“阿宝,我想吃生果。”


突然的出声打破了空气中哀而不伤的氛围。她沉甸甸的情绪一秒破功,站起身,从床头橱柜上取了一只橘子剥好,递一瓣给他。


他把双手背在身后,摇头吐槽:“我手都烫伤了,拿不了东西。”


前探的身子,张开的唇舌,分明在等待投喂。“啊——”


她恢复了伶牙俐齿:“怎么没把你嘴也烫伤!”


“烫伤了就没办法吻你了。”


“死——cheap——精——”


她每个字都是仄声,庆幸他住的是单人病房,否则要混迹在连排病床里,早就引来左邻右舍哄笑不已了吧。


很好,她懂得嗔怒,就是心里没事了。他对她的语气一早免疫,眉眼弯的厉害了些,唇线再次拉开。“啊——”


乔警花虽严厉,心却荏染,准确地将橘瓣塞入他口中,未差毫厘。


算不上温柔的动作,他却享受极了。“好味!”


“哇,皇帝级待遇啊!”


兄弟姐妹们总是如此及时出现。徒然闯进的起哄声,毫无疑问昭示了一个事实:他们定然将方才的一幕收入眼底。


“Ocean,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啊!”乔带囡一瘸一拐靠近床栏,灿烂一笑。


安仔蹿到他身旁,比肩而立,食指劲力地点向男主角:“是大难不死,必有艳福。”


阿辛和高陛相继扑到他们背后,对病床造成了小幅度震动。


阿辛兄操着惯常的音色,语含深意:“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。”


Sam挑眉接话:“嗯……”


然后他就被门口的Mary抢了白:“多等一阵再进来,也许还有更精彩的画面。”


一语既毕,阿东和Sam上演起了擅长的cosplay。


阿东歪起头颅,扭曲着嗓音说:“宝宝,我手都烫伤了,拿不了东西。要你喂,啊——”


Sam两指并拢,往他头上一推,捏着喉咙尖声尖气地接道:“怎么没把你嘴也烫伤!”


阿东从他的“攻击”下转了头颅:“烫伤了就没办法吻你了。”


简曜洋尴尬得无以复加:怎么没把你们一起烫伤,最好是烫伤嘴,唇舌生疮!


乔宝宝将橘子连皮搁于柜顶,起身相对。她无视了空气中好事的打趣,正色道:“好心你们关注一下正事。案子手尾处理好了吗?”


一袭姣好身材靠近床畔,赫然站立的是Shadow。她熟悉的脱跳嗓音响于耳畔:“有一点小插曲,不过目前看来没问题。”


“那就好。”乔宝宝心中安然,听她问:“Ocean sir怎么样了?”


“看来得躺个三五七天。”乔宝宝应罢,约略侧了角度,面向方国希:“Madam Fong,我晚点把Ocean的假条交给你。”


“不着急,过两天再补给我都行。”方国希仔细查看了下属伤势,语气祥和:“Ocean,好好休息,案子的事不用操心。”


“Thank you,madam.”


明月高悬,夜已深沉。病房中的兄弟们相继离去,唯余乔宝宝迟迟不肯走。


“阿宝,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

她替他把枕头放低一些,掖好被褥。“我再陪你一会儿。”


探病时间走向尾声,护士沿房赶客。她不愿给医护人员添麻烦,动身道:“吕姑娘,我马上就走。”


简曜洋望着她的脸庞,仔细嘱咐:“路上小心,到家了打给我。还有,我受伤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娇姐。”


她爽快应承:“我知,不会说。你睡吧,想吃什么告诉我,明天带给你。”


“虾仁粥。”他答得干脆。


她立即拒绝:“不行,虾是发物,对你伤口不好。”


他稍作思索:“深井烤鹅。”


“鹅也不行。”


“又是你说想吃什么都给我带的。”


“你现在烫伤,要忌口。难道你想皮肤恢复的时候多留点印斑?还是说,希望我把这件事告诉娇姐?”


“No,no,no!”他立即表态,“那你看着能吃带来就行。”


会展中心里的小小危机化解,乔宝宝却不能提前退场,直至陪伴学生们完成闭幕式,才功成身退。


白昼工作、夜里探病,往返于POTT和医院之间,这样的日子在创新大赛后依旧持续,乔宝宝甘之如饴。


乔带囡说的不错,简曜洋这位塞翁失马,后福不浅。他听得窗外轻快的高跟鞋触地声,便知宝宝已近,心情开朗。


只可惜今日,飞扬的心境终究被久不现身的伊人拖得再次陷入暗淡里。


“宝宝搞什么搞,明明刚才就在外面了啊。”


自言自语是不会有答案的,片刻后伊人风风火火推门进屋,倒给了他一个结果。


“你来啦!”


他的一脸欢欣换了无视,眼睁睁地目睹她进屋,目睹她将装着餐盒的袋子放于床头,又踏出门外。


“喂——”他来不及阻止,呼唤声淹没在风声里。


半晌之后,她踏着曦色再次回归,手里提了一只新袋,身旁跟着一位相貌端正的男子。


男子走路一瘸一拐,身上穿着与简曜洋同样的条纹衫裤,看外形,似乎是病友。


两人自进门起,就一路欢快地聊天,把病房里原本的主人晾在一边。他几次想出声,竟发现无法插嘴,心中郁结愈深。


乔宝宝邀请男子到沙发上坐下,笑靥如花。简曜洋终于找着机会,提高音量问:“宝宝,这位是……?”


乔宝宝侧头转身,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小刻,又转了回去:“太巧了,你竟然住在Ocean隔壁。”


显然,这句话是对着男子说的,不是他。


简大督察心中愤懑累积,忿忿不平地道:“宝宝,你还没介绍呢!”


她迟了数秒,终于回应:“这位是我在PTS的同学,卢天恒,Lo sir。他呀,深谙御女之术,在学堂时就经常给我们带好吃的和护肤品,不知道多受女生欢迎。”


是简曜洋闻所未闻的故友,两人相交情意看来笃厚,挫败毫不留情地笼罩了向来自负的简督察。于是房内所有的笑声,在他耳里都化作了蚊虫煽动翅膀的噪声。


“Lo sir是我们那一届的银鸡奖得主,出更时跟我分在一个寰头,很优秀的。”


嗡……


卢天恒谦夸张地笑了:“始终都不及宝宝叻,你可是拿薛富杯毕业的,还进了POTT。”


嗡嗡……


“我在POTT还是一个小喽啰,你已经是重案记D组的阿头了。”


嗡嗡嗡……


“什么阿头,还不只是两粒花。”卢天恒自嘲道,“要不然也不会丢脸到受伤入院了。”


嗡嗡嗡嗡……


两人的相互恭维,简曜洋听来异常刺耳。所有夸赞的词句,非但没有让他因有人欣赏宝宝而欣慰,反而更加不悦。


他此刻最想做的,就是扯住蚊虫的肠子拉出,绕着脖子围三圈,而后手起刀落——哗,整个世界清净了。


这种想法因乔宝宝的举措而加剧。


“你是恪守职责,因公受伤。”她从手中袋子里取出一个餐盒,递给卢天恒,“对了,Lo sir,这个是特地给你买的。你见血了,要补一补。”


我也是因公受伤!简曜洋在心底呐喊,却没能出口。他憋了一肚子不满,冲口而出:“宝宝,那是我的粥!”


“谁说是你的?”伊人回眸一笑,眼里却不是温柔,是调笑,“Lo sir失血过多,我专门给他买的猪肝虾仁粥补血。虾仁是发物,你不能吃的。”


很好,她不仅专门给卢天恒准备了补血良品,还特地加了自己不能吃的配料。病床上的人不依不饶:“那我的呢?!”


“在床头,你自己取。”


区别对待啊区别对待。


“我受伤了。”


“你的手已经没事了,可以自力更生。”


进驻医院的第五日,简曜洋,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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