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七斋全员】僵湖道（十五）
十五、奇象乍现
城市的不同角落，每个人都在忙碌，有人为了梦想，有人为了使命，有人为了生计，而有人为了生活。
韦原觉得，最近大概犯了太岁，流年不利。太尉集团有一场show的舞台布置工程在置地广场紧锣密鼓地进行，他答应帮父亲做监控，换取百万零花钱作为捉僵尸经费，原以为简单的差事，不曾料到准备工作中意外频频出现。
昨日场地服务器被攻击，求助元仲辛，那小子竟日薄西山才赶到，耽误了好几个小时的进程。而今日，不祥的预感持续蔓延。
商场儿童乐园有一整面墙，按照设计将绘成可爱的彩绘，以配合活动所用。
当合作方“大辽装饰”公司的设计师小花醉心于颜料与画笔艺术中时，欢乐的创作被徒然打断。
“师妹，救命啊！”一个男子上蹿下跳地奔来，脏兮兮的脸上皱出一朵重瓣百日草，“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们了！”
“师妹……救火……十万……火……急……”另一男子紧随而至，五官扭曲成了一只苦瓜。“哎，你……都跟师……妹……说了么？”他冲上来时，整个身子趴在兄弟身上，差点造成一场人肉多米诺骨连环倒塌事件。
小花浅浅地叹息一声，放下了手中的喷涂颜料，转头望着他们。此刻她踏在椅子上，对躬着身子喘气的两人形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。
“你们又哪里出了问题啊？”她眼神微动，语气不算友好。
“……大事……不好……”男子一号摆了摆手，气息尚未平复。
“休息一下再说吧。”小花不再理会他们，右手取了勾线笔刷，在已完成的图案上细细勾勒出轮廓线。
男子二号歇够了，抚摸着胸口抬起头颅，眼里满是期待：“师妹，你回中庭看看吧！出大事了！”
站立一旁监工的韦原终于忍不住撇了嘴唇：“小花刚才不是已经把该弄的都弄好了吗？别指望我再把她调过去帮你们把剩下的做完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男子一号拼命摇着手掌，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他“是”了半晌亦未是出个所以然来，小花失了耐性，将头转回墙面，欲继续做她的马良。
笔刷尚未触到墙面，绘好一半的图画下方缓慢地洇出一片水染的红色，以某个点为中心愈晕愈开，浸到上半部尚未彻底风干的颜料里，混成一团，分不出彼此的颜色和界限。
她心情迅速转坏，翻了白眼，对右侧两只家伙嗔怪道：“看吧，就是你们，把我的画弄坏了！”
话音未落，男子二号已直起身子，双眸瞪圆成球状：“哎呀哎呀，就是这样，跟中庭墙面上一模一样！”
韦原不明所以：什么状况？
两位师兄仍在碎碎念：“师妹，你说我们是不是撞鬼了？好好的墙面上会出现血印。”“超恐怖的，四面墙，中庭的四面墙都有！形状是不规则的！”
他们的话语完全没有形成有效接收链，传到小花耳中，化成了嗡，嗡嗡，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好多苍蝇在飞。
她狠狠地剜他们一眼，冷冷地说：“你们两个走远点，韦先生闻不得你们身上的香蕉水味。”
两位师兄瞬间被打败。“喂，我们说了半天，口都说干了，师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？”
小花视若无睹，扔了画笔和颜料，跳下椅子拍拍手，将两米开外的韦原引离了感染源区域：“我们到外面去，不要管他们。”
韦原被她引着向前行去，不忘探头望一眼墙上血染的画面：“你的画……不需要补救了吗？”
“现在不用，等他们两个走了再说吧。”
开玩笑，韦原是此次项目合作方的小老板，他的健康，当然比补救画面重要多了。况且，她技能在身，自信能很快将被毁坏之处扭转乾坤。
韦原心底微甜，嘴上却得理不饶人：“画要是画得不好客人不满意，我是会守着你返工的。”
“返工就返工，你也一样走不掉。”
所谓流日不利，并不是一件烦心事就可以描述详尽的。
两人四脚刚踏进大厅中央地段的界面，一位挂着警员证的阿sir恰好到达。
“请问是花小姐吗？我是重案组高级督察刘生，有一宗案件想请你和韦原先生协助调查。”
小花的目光在刘sir的警员证上徘徊片刻，最终无法确认他的身份。
刘生观察入微，气势不容反驳：“放心花小姐，警员证是真的，不信你可以致电我们总台查询。”
“阿sir，你误会了。”小花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，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我只是在想，有什么案子还需要我协助调查呢？”
韦原目光迅速扫过对面的警员证，将文字信息刻入心间，对正义的朋友道：“刘sir是吧，她是蒙古族人，对汉字看得慢点是正常的。我也在想，我等良好市民，为什么会跟你们的案子扯上关系？据我所知，你们重案组接的案子，不是死了人就是绑架拐卖，好像跟我们都扯不上关系。”
刘生很不情愿接受了他的解释，不予计较：“跟你们绝对有关系，事关我们正在调查的一宗干尸案，死者前几日见过韦先生公司的员工阿婉和安安。据我们调查所得，这两位员工与花小姐也恰好认识，只是她们已经失踪、联系不上了。所以，我们想请韦先生和花小姐抽出宝贵时间，给我们提供一些信息。”
韦原对尽良好市民义务这件事毫无怨言，唯一让他心怀怨气的是——
“她不是花小姐，她只是蒙古名翻译成汉语叫小花！”
“唔~~~~狗仔在电线杆上撒尿咯！”小花所在团队的项目经理云霓站立远处，冷冷地评价。
不知这个世界是怎么安排的，内心纤细、中意安宁的小花，注定要在跌宕起伏中度过。
刘生的笔录工作开还未来得及开始，云霓和刚才被抛弃的两位师兄已带着工作人员风风火火地奔来，将大厅中心的上司和警务人员团团围住，彼此眼里皆有着不小的惊慌。
“韦先生，不好了，我们刚刚布置好的喷绘画出现了血色印记，是那种被稀释过的血水颜色，而且从一个点慢慢地向周围铺开。”
“好多地方都出现了，展架右边也有。”
“灯饰后面的墙上也发现了！”
…………
七嘴八舌的汇报，将两位证人提供案件信息的事项阻断。
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。
韦原迅速环顾四周，面有难色：“场地明晚要用了，怎么现在出问题？”
云霓摇摇头，水灵的眼里全是无辜：“我们要不要先确定一下问题发生的原因？”
联想到刚才涂鸦墙出现的异象，韦原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：“多处无差别性出现类似的状况，看样子像是人为，现在调查原因来不及了。先让人把出事的地方全部换掉，墙面重新粉刷，等活动结束后再来处理事故认定程序和追责的事吧。”
“等等，韦先生，你是否怀疑你们正在布置的展台遭到了人为破坏？”刘生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罪案，“如果涉及到刑事毁坏，你可以报警。”
韦原婉拒了她的好意：“感谢刘sir的关心，可是我们的工程赶着完工，现在报警恐怕会对后续的活动造成损失。我想，能不能先备案，等明晚的活动结束后，再正式立案呢？”
刘生没有立即表态，反而嘱咐身侧的独孤在：“我们先去现场看一下什么情况。”
不消片刻，血色水印已在中庭附近扩大，墙面、展示柜、广告纸……各处血渍迅速晕染开，疫病一般地蔓延到各个角落。
刘生踩过商场底层上百块瓷砖，最终停驻在中庭右侧，心跳起伏。这样离奇的现象，他当差多年还是首次遇上。如若仅有墙面渗出血水，可能是墙体内的某种物质发生理学反应，或因气候等原因偶然造成；然而，现在商场内中招的不仅墙面，还有面积比较大的竖直立面，无论是正在布置的大屏幕还是易拉宝，无论是广告展板还是展示架。
他试着伸出右手，小心翼翼地靠近墙表污渍处，缓缓地、缓缓地碰触到血色晕开的位置。一阵不适霎时席卷了身体，迅速窜入血液和毛孔，沁入心脾。他蓦地收回手，摇摇欲坠，指尖差一点无法从墙面离开。
然后，在场所有人看见，就在他手指挣脱的地方，墙面的灰落下一层，在地面铺开一小片均匀的雪粉白。
奇怪，竟然没有沾上被污染的血红色。
刘生整个人持续着起伏不定的剧烈呼吸，心跳仿佛不是自己的。
“刘sir，怎么了？”小花关切地询问，“这面墙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刘生的语气中有一丝无力：“刚才我碰到墙面，好像有种力量要把我吸到墙里去，太反常了！”
他侧过头，目光穿过小花的身子，与她背后的韦原相接：“韦先生，这件事恐怕不是单纯的刑事毁坏，目的也不是为了破坏场地设施这么简单。我想，你们的工作要放一放，我们需要马上立案了。”
饶是韦原再不愿走到这个结局，奇案当前，也只能接受了警方的建议。
其实，那不是建议，是一个没有其他选项的死命题。
协助调查者成了当事人，小花彻底放弃了对画作的补救，韦原团队也不得不中断忙碌的进程，待重案组与活动主办方交涉完毕，听候通知。
商场忙着与合作方联系，商量活动延期事宜，又透过各大网络和媒体平台宣布这个消息。重案组的案件又多一项，节目实在丰富。
刘生将组员分为两队，各自负责一片区域，分别巡查现场。中庭内外，血水还在不断侵染各类立面，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。
置地广场位于中环最繁华的街道，是一座标志性建筑。它与周边的文华东方酒店和约克大厦相互照应，形成备受瞩目的建筑群。这里既是商业中心，也是社会的目光中心，但凡有任何异动，皆会掀起不小的波动。
中庭向来是整个商场的焦点地带，是这座购物广场之眼。可想而知，中庭异象，一旦传开，必会带出一系列连锁反应。为了避免引发人群慌乱，商场管理层果断决定提前闭门。
夜晚六点五十分，置地广场比平日早了三个小时清场。
七点未至，天空中已聚集了大片乌云，黑压压地盘旋在头脑上方，有一种灾难来临的既视感。
城市的街道上，路人行色匆匆。
赵简原本约了裴景和薛逛街补足谋生工具，却不料中途被王宽截胡。那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君子，直言小景半人半僵尸的属性拥有特殊的感应功能，可以感受到人死前最后15秒看到的画面，故而拉了她去帮自己验尸。
赵简对此将信将疑，差薛映同行、随身保护，于是眼下，只剩她一枝花和同样挂单的元仲辛在一起。
“你们同为著名僵尸猎人家族后人，应该多交流，方便增进彼此的能力。”
王宽临行前的话好有道理，她竟无法反驳。
驾车行于路上，元仲辛心情不差，哼起了小调，是一那首朗朗上口的《梦想的模样》。
“想要长一双翅膀，不惧风雨自由飞翔，在遥远某个地方，有片美景等着我欣赏……”
赵简不予计较，反正短短几日接触，她习惯了司机位上这位男士的各种举动。
后视镜下缀着的挂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，她伸手捉住，看清了形状，好奇询问：“咦，上次还是大白，怎们现在变成了一片云了？”
话中的潜台词是：她还一直记着发现干尸那日被他用大白甩了一脸的仇。
元仲辛听出了她的深意，随口回应：“啊，我不记得上次是谁投诉大白幼稚。”
赵简被彻底打败。其实，她投诉他幼稚，指的是他用挂饰甩她一脸的举动，并不是大白本身。
虽然心下吐槽，面上却依旧和气一团。她玩笑着启齿：“原来你喜欢韦原合作方的总经理云霓啊，早说嘛。怎么，需不需要我帮你牵线？”
元仲辛瞬间变郁悒：“别胡说！”
原本接下来应该上演的唇枪舌战，被天空一个横雷劈下来打散。雷过后，车子头顶形成一道飞速跌落的极强眩光，差点将座驾劈开一个裂口。然后，赵简脖子上的小瓶忽闪忽闪，瓶中箭苔上，一朵黄绿色的兰花缓缓绽放。
评论(17)